写完啦=w=最后还是HE了,毕竟前面这么蛋疼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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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
“我没想到是你亲自来接我。”那位异色眸子的王子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,他有些惊讶。
“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,我才不牺牲美容觉来送你。”语气很冷,斯佩比亚的脸上却是笑着的,“……他们居然,真的会把你关进去。”
阿比特的人还不算绝情…不,大概是米迦勒安排的吧,送他去流放地的不是囚车,而是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。像是知道他不会逃跑,他的身上也没有被装上枷锁。和斯佩比亚一同坐在马车里,谁都想不出漫长旅程中打发时间的话题。
“和其他人把关系撇的一干二净,这一点我不得不敬佩你。”大概是被这过于压抑的气氛弄得喘不过气,他试图唤起完全没心思对话的路西安的注意。
“并不是撇关系,审判时说的话都是真的。我就是骗了他们,利用他们帮我达成目的。”他将视线从窗外不断流动的景色收回车内,看样子是打算讲一个不短的故事,“我确实一直很关心黑翼人的生存情况,但那还不至于让我出兵进攻自己的母国……特洛伊美亚公主问我的时候,我没有说实话,因为她没办法理解。但你,我觉得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。”
“什么?”傲慢王族的王子,怀疑地眯起了眼睛。
“我们的世界有问题的,斯佩比亚。”听到这句话,他倒抽一口凉气。
“艾恩泽的人犯了罪,由阿比特审判,之后流放到波塔利亚服刑,刑期结束后由伊维雅接收,成为所谓的‘移民’。身为审判国和罪之国的王子,你我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体系里,对它的运作方式再了解不过。
“但…你不觉得这样做是错的吗?
“不管是多大的罪,都要送到波塔利亚。罪人们在监狱里改过自新,接受足够的惩罚后,却得不到原谅,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乡。完成之后如果不能回归曾经的生活,而要在异国他乡度过余生,那十年、二十年、乃至几十年的刑期,和终身监禁根本没有任何区别。
“也许你不知道,我们一族对所谓‘神的荣耀’有着近乎偏执的存在。不管是黑色的羽翼,还是微小的罪孽,都被认为玷污了荣光。为了保护整个种族的荣耀,就必须把不符合其定义的人驱逐出去,因此——”
“这个体系,不过维护虚伪的神的工具而已。”
“在这个疯狂排除异己的世界里,根本就没有自由…”
“住嘴!”斯佩比亚终于忍不下去了,大声喝止他,“路西安,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!”
“实话。”他依然很冷静,毫无波澜的声音与激动的斯佩比亚对比鲜明。
“是啊,实话……”异眸王子困扰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,“在所有人都坚信谎言的世界里,说出真相即是重罪。”
“为什么?”他迫不及待地追问,“为什么要做虚假荣耀的奴隶?为什么不能尝试推翻这个体制?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活在愚昧的枷锁之下?”
“也就是说,从一开始,你的目的就不是阿比特和艾恩泽……而是要改变四个国家长久以来的运作方式,对不对?”斯佩比亚下结论地问了最后一句话,得到了他意外认真的肯定。“路西安,没有比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世界,更为傲慢的罪行了。”
“傲慢吗…?我只是,坚持做我认为对的事罢了。”他低下头,痛苦地闭上双眼,“因为正是神明,让我渴望爱意、原谅与真正的自由。”
终身监禁,与之同等的词汇便是永远。路西安并不介意永远活在阴影之中,但对于为了自由而战的他来说,永远失去自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。更残酷的是,这个“永远”的含义,还包含永远失去那个人。
神,真的在保护人吗?还是说,神明自己也不得不顺从人的意愿呢?是神使人成为人,还是人使神成为神?如果神真的有统治人的能力,那个时候他就不需要把她推出去了。说到底,她也是被用来维护荣耀的一个工具呵……
想要给她自由,想要与她毫无拘束地相爱。也许他真的太傲慢,也许他根本没能力救下所有人,要是他当初许下的愿望不是“重写”而是“逃走”就好了。
“下去走走吧。”斯佩比亚让车夫在一片茂密的森林旁停下马车,说是要在这乏累的旅途中稍作休息。他点点头,下车前迅速确认周围几个守卫的位置。足尖因为翅膀的阻力缓慢触地,他在那一瞬间击倒车门两旁的守卫。站在前面的斯佩比亚仗剑朝他袭来,被他用夺来的剑稳稳地挡住。
“别乱来。”他冷冷地警告他,“你要是企图逃跑,我就不得不……”
“杀了我。”路西安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,用力甩开他的剑,嘴角的笑有一丝挑衅和凄凉,“不自由我宁愿去死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斯佩比亚点了点头,将他引向森林的方向。他虽有疑惑,也还是跟了上去。
天空中弥漫着散不开的薄雾,看来已经进入了波塔利亚的国境。两个人在幽暗的林子里越走越远,直到马车与回去的路都消失在视野中。在一片稍显空旷的地方,斯佩比亚停下脚步,朝着路西安的方向举起剑。
“隐瞒了部分真相,实在是抱歉。”他完全没了平时高傲的样子,执行公事似的说着客套话,“路西安,我亲自送你到波塔利亚另有原因。”他的声音有一点颤抖,这下路西安大概能猜出来他要说什么了。
“审判之国叛乱的罪魁祸首,密谋夺取阿比特的大罪人,晨星。我奉梦神之命,赐汝死亡。”
阿比特从不判死刑,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,梦神才会下令赐死——没错,比起漫无边际的流放,死亡是神的恩赐,而不是惩罚。而只有罪之国的王子,才有资格执行梦神的恩赐。
“梦神?”听到这个词他只觉得好笑,事实上他的确一反常态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平静下来,“我知道是那些家伙想让我死,你不用这么打哑谜。”
“不,下令的的确是梦神本尊。”斯佩比亚朝他走来,他握紧手中的剑准备反击,“昨天凌晨,梦神亲赴波塔利亚,‘她’命令我对你赐死。”
“什么?”她…是她想让他死。了解到这层真相,手中的剑便无力地滑落到地上——梦神赐死,教会他渴望的“神灵”,希望他死去。为什么…不,这种时候,已经不需要问为什么了。如果是她,那这死亡,的确是了结永恒牢狱,给予他自由与安详的恩赐。
路西安由衷地微笑,是只有对她才会露出的温柔的、神情的笑。缓缓双膝跪地,他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利刃划过空气,羽翼的尖端传来并不剧烈的痛楚,他能感觉到血液正一点点流出身体。“起来吧,再也别回来了。”斯佩比亚走到他身后,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黑色羽毛,那上面还有一滴滴鲜红的液体再往下流。
“就这样?”他用手拂过被削开的翅膀,伤口不深,皮肉和羽毛想必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。
“在阿比特被称为晨星的人已经死了,你的事情我没有任何兴趣。”装模作样地扔下这么一句话,斯佩比亚就离开了。
晨星——原来是这样吗,为了保护荣光与王族的名声,他所有的罪名都是判在“晨星”上的。路西安这个名字,早就被从阿比特的历史上抹去了。
所谓的赐死,其实是用虚假的死亡为他铺垫了新的未来。而他的未来……
“真是的,你要在那里跪到什么时候啊?”熟悉的声音传到他耳中,他抬头,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正站在不远的地方,“你再这样,翅膀就治不好了。”
“啊啊,捡到一个身份和名字都没有的人啊,真是困扰……那就封你为特洛伊美亚公主的骑士好了。”她摘下兜帽,闪着的泪光的眼睛里,写着灿烂的笑,“骑士的名字就叫,路西安,可以吗?”
“遵命,我的公主。”